近日，谢霆锋在个人平台发布了一张照片，引得无数粉丝心疼。

照片中，他的手青筋暴露、伤痕累累。

一看，就是拍戏受伤了，也是长期拍动作片、练习功夫所造成的后果。

据蒙羽其艺所知，目前谢霆锋正在拍摄《海关战线》，并首次担任动作指导。

他的手受伤，很可能与这部电影有关。

这不是他第一次受伤，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新晋动作指导，只是万千动作指导中的一员；在香港动作电影行业，他也只是一名后辈。

这只受伤的手，背后隐藏着一部“龙虎武师”的血泪史。

01 龙虎武师的起源

龙虎武师，又称武行，包括武打替身、动员演员、动作指导等。

这里边，没有严格的界线。

比如成龙，在拍动作电影时，可以是其中任何一种角色，也可以集三种角色于一身。

有一部同名纪录片《龙虎武师》，拍得很好。

里面，洪金宝介绍说：

龙虎武师这个名称，来源于粤剧戏班。

其实，不光名称，他们整个职业也是来源于戏班。

抗战时期，大批北方的京剧班南下，去往香港避难，一时间人满为患，内卷严重。

可是，大部分香港人，并不爱看京剧。

戏班开不了张，量你再大的角，也没有机会登台。

反而是一些演杂耍的，可以去茶楼酒馆表演，混口饭吃。

戏班的班主无以为继，只好开办戏剧学校，讲课授徒。

当时，有四大名校：

粉菊花的春秋戏剧学校，徒弟有林正英、董玮、杨盼盼、惠天赐、尊龙等。

唐迪的东方戏剧学校，徒弟有程小东、火星、徐忠信、杨世钧等。

马承志的中华戏剧学校，徒弟有陈会龙、陈会毅、刘志豪等。

于占元的中国戏剧学校，徒弟有洪金宝、成龙、元华等著名的“七小福”。

这四大戏剧学校的学生，后来构成了香港动作电影龙虎武师的基本阵容。

京戏本来就没人看，授徒也不怎么会有人来学。

来学的，是最底层的穷苦孩子，但凡有一技之长的，都看不上。

他们学戏，不为成名成角，只为饿不死。

大转机发生在1957年，邵逸夫成立邵氏电影公司，意欲打造“东方好莱坞”。

尤其在60年代开拍武侠片、动作片以后，让这些学身段、有底子的戏校徒弟们，看到了希望。

从此，也拉开了香港动作电影的辉煌大幕。

喜欢看怀旧电影的人都知道，早期的邵氏功夫片，打起架来就跟唱戏一样。

你来我往，花拳绣腿。

因为那些演员，无论是正身还是替身，露脸的还是不露脸的，本来就是学唱戏的。

改变这一现状的是谁呢？

当然是李小龙。

02 李小龙时代

1970年，嘉禾电影公司成立，第二年，李小龙返港，开拍《唐山大兄》。

起初他的风格并不被看好，谁知一上映，竟是万人空巷。

李小龙有真功夫护体，动作设计快准狠，拳拳到肉，让观众看得十分过瘾。

Chinese Kungfu从香港一路打到好莱坞。

观众爱看什么，导演当然就得拍什么。

这对龙虎武师来说，又是一场磨难。不会就学，不行就练。

于是，整个香港电影圈，就变成了江湖。

后来在动作片行业有所成就的那些演员、替身或动作指导，几乎全都跟过李小龙。

李小龙还答应，要带他们远渡重洋，打进好莱坞去。

作为当时绝对的带头大哥和精神领袖，没有人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然而天不遂人愿，天也妒英才。

1973年7月20日，李小龙上午还在教龙虎武师怎么拍戏，下午就去世了。

消息公布的时候，几乎无人相信，都觉得是嘉禾在搞宣传炒作。

因为这部电影，就叫《死亡的游戏》。

多年以后，嘉禾为了拍完这部电影，也不得不用上唐龙、何家驹、元彪等替身。

实在替不过去的地方，干脆贴张李小龙的头像。

影片内容，也从原来的“打怪升级”变成了死因探究。

甚至直接用上了李小龙葬礼画面，片名改叫《死亡游戏》。

李小龙的死，让整个华语动作电影界一片沉沦。

连这么厉害的英雄都死了，还要功夫有什么用？

而那成百上千的龙虎武师们，更是完全丧失了斗志，丧失了立足之地。

没有片拍，没有钱赚，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大家四散逃离，为了养家糊口，什么脏活累活也干。

后来成为著名动作导演的程小东，还开过黑车。

甚至于有些心术不正者，仗着自己的拳脚功夫，还走上了犯罪道路。

起码有四五年时间，香港电影全是文艺片的天下。

直到又有一位宗师级的人物，出来救场。

03 百花齐放时代

在李小龙之后，第一个打出名堂的，是刘家良。

刘家良早年学习洪拳，有着扎实的功夫底子。

拍电影时，别人打拳需要快放，他打拳需要慢放，因为速度实在太快了。

有时候几十个动作一气呵成，连打好几分钟，简直令人眼花缭乱。

刘家良带着弟弟刘家荣、义弟刘家辉一帮人，捧红了自己，也捧红了惠英红、姜大卫、汪禹等大批打星。

慢慢形成了“刘家班”。

然后，洪金宝以“七小福”和李小龙留下的班底，组合形成“洪家班”。

这些人，在动作电影上，也各有成就。

还有袁和平、袁祥仁兄弟的袁家班。

说起袁家班也大有来头。

袁和平被称为“天下第一武术指导”，捧红了成龙、李连杰、甄子丹等功夫巨星，包括后来的吴京。

而袁和平的父亲袁小田则堪称“天下第一（位）武术指导”。

他早在1939年的《关东大侠》中就开始担当替身。

1960年，拍粤语片《铁臂金刚》时，成为中国电影史上第一位武术指导。

他是成龙《醉拳》里那个叫花子苏乞儿，也是游戏《拳皇》里的镇元斋。

袁小田的几个儿子，全都是龙虎武师。

最出名的当属袁和平、袁祥仁兄弟。

袁和平不用说了，袁祥仁除了当武指之外，还时常客串角色。

不认识的朋友，请看这里：

袁家班侧重于幕后，刘家班和洪家班既有台前又有幕后。

不同的是，刘家班以实打实为主，洪家班以花架子为主。

慢慢地，又形成了另一种风格：动作喜剧片。

洪金宝开创了这风格，被成龙发扬光大。

于是，又出现了成家班。

刘家班、袁家班、洪家班、成家班，一班接一班。

这个时期，百花齐放，明星辈出，可谓是香港动作电影的黄金时代。

动作电影火爆了，动作演员也跟着吃香。

然而绝大多数人，只知道他们在台上风光，不知道他们在台下受苦。

04 Cut，救人

别的导演拍完电影时，都会喊：Cut，收工！

而动作导演拍完电影时，喊的却是：Cut，救人！

龙虎武师的危险，难以想象。

很多时候，都是在玩命。

明知会受伤，也得硬往下边跳。

请看下面一组动图：

这些，都是实打实拍出来的，丝毫不加特效。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因为内卷。

当时的动作片太多了，影院抢夺观众激烈，你不出技高一筹，就没人看。

甄子丹说：为了表现自己是功夫界最牛的，会玩命到不讲道理。

董玮说：有种自虐式的虚荣感。

唐季礼说：因为我们没有科技支撑，只能以这种低级的肢体语言，去跟好莱坞电影竞争。

这次，你跳九楼，下次，我一定跳十楼。

这次，你拿水泼，下次，我一定拿火烧。

为了影迷们的尖叫，所有的动作演员都只能拼上性命。

千方百计，也要做出更加精彩、更加惊险的动作花样。

身为天下第一武指的袁和平，常因拍不出想要的效果，而拿头撞墙。

他对演员的要求也很高，每一招每个动作都十分精准。

表现功夫招术的同时，还要艺术美感。

电影《黄飞鸿之壮志凌云》里有一段非常著名的梯子大战。

当时李连杰在拍摄过程中，脚受伤了，打着石膏，完全做不了高难度动作，只能找替身。

袁和平为他找来熊欣欣、谷轩昭、凌志华三位替身。

不仅要替李连杰，还要替李连杰的对手，扮演严振东的任世官。

短短几分钟的一场戏，他们每天拍16个小时，总共拍了31天。

几个人之间，一会儿你替我，一会我替你，一会儿黄飞鸿，一会儿严振东。

正是有了这样的坚持和拼命，才换来了一代武侠经典之作。

05 龙虎武师的结局

台上逞英雄，台下舔伤口。

熊欣欣说：特技人从来不会说不行。

很多在国外武指看起来要命的镜头，他们照做不误。

他们不惜命吗？当然不是。

可他们知道，太惜命了，就不会有成功。

所以还是该打打，该摔摔，该跳跳，玻璃扎进手里，拔出来继续。

这样高危的职业，安全是第一位的，又是不可能真正实现的。

那些班主们，一边要爱护自己的兄弟，一边又要让片方满意。

他们所能做到的，仅仅是首先保障生命。

你伤了，我帮你治，你残了，我给你养家。

现实中，也充满了江湖义气。

绝大多数龙虎武师，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文化水平不高。

他们没有什么理财经验，也没有存钱的习惯。

其实他们的职业挣钱很多，但当天挣了当天花，甚至不会留过夜。

与其说他们短视、浅薄，不如说是看开了。

谁知道哪一天就命丧片场了呢？

他们除了吃喝玩乐之外，还要为自己的拼命买单：看病。

龙虎武师拼的是力气，如果年过40还没拼出来，下半辈子就很难再有转机。

喧嚣过后，留下一身伤，时常要往医院里跑，大把大把地花钱。

关键他们还没有保险。

不是不想买，是保险公司不卖给他们。

赔不起。

所以，成百上千的龙虎武师，除了极少数打出名堂，日子过得还不错之外，绝大多数的结局都很凄惨。

打不动了，还能做什么呢？

有的转行做了武指，有的在片场打杂，有的干脆失业。

晚年的人生，能衣食无忧平淡度过就算不错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邵氏停止电影拍摄。

九十年代末，嘉禾也风光不再，被迫卖身，调整战略。

而与此同时，内地电影的崛起，同样冲击着香港动作片市场。

大批的动作片导演开始转而北上，就像六七十年前，那些南下的戏班一样。

他们就算还继续拍动作片，也已经不需要从前那些龙虎武师了。

因为时代变以，科技发达了，特效出来了。

而且，内地还有数不清的武校学员，等着他们去挑去用。

香港的龙虎武师行业，慢慢走向凋零。

无可回旋的凋零。

06 后记

2021年，在某档节目上，当太极拳选手梁壁荧说现在动作片比较少，自己没有用武之地时。

谢霆锋脱口而出，说：我明年有四部。

这四部，想必就包括开头那部《海关战线》。

谢霆锋有幸生在一个演艺世家，父母都是明星，自己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是个星二代。

可在后来的演艺过程中，为了拍好动作片，也吃过不少苦，受过不少伤。

最严重时，脚上都露出白骨，险些截肢。

如今，当老一辈的光环逐渐褪去，他也开始担当大任，成为动作指导。

他那只青筋暴露、伤痕累累的手，就像是一座丰碑，铭刻着龙虎武师的光荣与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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